拨亮心灯，温暖诗意人生
胡广林
初识姚阳辉先生，那是十几年前，在邻县一个以诗歌名义的活动上，我去滥竽充数，他写诗已颇有名气。他给人第一印象是腼腆、少语，然而几杯酒下肚，谈起诗歌来滔滔不绝。真正从熟悉到至交，是2012年以后，我们几个人一起成立了陕西镇安栗乡诗社，还是因为诗的缘故。
熟识起来这几年，阳辉才思泉涌，其诗兴之浓，诗作之精，令人望尘莫及。短短六七年，就有1000余首诗篇发表在《星星诗刊》《中国诗歌》《绿风诗刊》《诗歌月刊》《文学界》《延河》、美国《常青藤》诗刊等百余家海内外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， 多次荣获各地诗歌大赛奖，目前已出版了诗集《红罂粟》《虚构的春天》。
承蒙阳辉信任，每次诗集出版我都有幸先睹为快。这一次，阳辉即将上梓的第三部诗集《仰望北斗》，请我校对是由头，主要是想给我一个与他的诗集一起留名的机会。这是对我的考验，也是考量我作为第一批读者是否合格。没有理由推辞，亦诚惶诚恐，不知从何入手，迟迟不敢下笔。
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说:"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，必经过三种之境界:‘昨夜西风凋碧树。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'。此第一境也。‘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'此第二境也。‘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'。此第三境也。"阳辉从一个爱好诗歌的文艺青年，一路走来，无论物质生活多匮乏、工作条件多艰苦、个人升迁多迷茫，也无论人生的低谷、顺境，几十年风风雨雨，对诗歌创作的执着从未有过丝毫改变。经历了对诗歌的衷爱、寂寞的守望、苦苦的寻觅，不离不弃，终于实现华丽地转身，连续三部诗集的问世，正是"踏破铁鞋"后最美好的回馈。佛说：千灯万盏，不如心灯一盏。阳辉对诗歌的坚守，是因为心中有盏永不熄灭的心灯，这就是他的诗灯，更是他的拳拳诗心。"在心为志，发言为诗"，阳辉用诗人的慧眼，透过古今，感悟人生，感知生活，他的心中全是诗，他的眼里全是诗，真善美在他是诗，假恶丑亦是诗，诗歌是他心灵的舞蹈，让他的人生，诗意盎然，春意融融。
莫言说过："文字最大的用处也许就是它没有用处。"当下的小说、诗歌，已无法引起世人的重视，在屏幕里露点挠姿、哼咿咿呀呀饶舌的歌、写让人无法认识的字被称为艺术，才能赚个钵满盆溢，纯文学的作品，基本没有多少人认真去看，世人如此，我亦如此。但我读阳辉的诗，有一种读下去的冲动，他的文字值得静下心去体会，且易引起心灵的共鸣。阳辉诗作包罗万象、不拘一格、清雅灵动，正是吸引读者的地方。
灵魂伴着诗意起舞，诗心点染人生百味。阳辉这些年的诗歌创作，内容上涵盖了哲理、田园、山水、爱情等方面，既有对自然的描绘，也有对世事的顿悟；既有对生死的拷问，也对时空的思索，这些源自于古今中外、天文地理、历史钩沉、现实存在等领域，只要他看到的、听到的，都会在他空灵的诗心中凝练成一串串的印记。"突发奇想，我操起北斗的勺子/一勺一勺舀出夜色的墨汁/又一勺一勺兑入天秤座、金牛座、摩羯座的星光/直到舀出山川的轮廓/……/满天的星斗越来越淡/黑夜泛出鱼肚的白。突然/一道金光刺穿夜空/我握着的勺子已不知去向"（摘自《仰望北斗》）。古人认为自然界天地的运转、四时的变化以及人间世事否泰皆由北斗七星所决定，诗人在黑夜握住指明方向的"勺子"，把黑夜的"墨汁"，向着黎明奋力的"舀出"，当曙光来临之时，"勺子已不知去向"，这个过程所蕴含的哲理，正是"路漫漫，吾将上下求索"者的迷茫，苦尽甘来的失落，得与失的彷徨，以及无论怎么用力也捏不住从指缝间流失时光的无奈；《嬗变》中"百炼成钢"的深意；《杂念》中所"应无所住，而生其心"的禅意；《萧何、韩信或者月光》中"江畔何人初见月，江月何年初照人。人生代代无穷已，江月年年只相似"的感悟；此类富有哲理的诗，在阳辉的三部诗集中，占有很大的比重，读之乃是接受心灵的洗礼。"泥泞的小路上/夏季的坏天气常常遭遇更年期/……/未来三至五天小到中雨、局部有大雨/我反复琢磨那个局部/粗略测算着地图上那片小到查不出名字的地方/越来越坏的情绪比天气还要糟"（摘自《坏天气》），这首诗中没有父母、故乡等字眼，却饱含了在恶劣的天气里透出的浓浓的亲情、乡情；"连绵的山峦奔跑起来/头顶雪花的树林奔跑起来/沿途空空荡荡的村庄奔跑起来/……/孤独的夕阳端坐天边/沿着冰冷的铁轨，我/隐约听到了故乡滚烫的心跳"（摘自《在回家的路上》），运用铺排写景，融情于景，写出回家路上的寂寥，以及"冰冷的铁轨"上"隐约的心跳"；诸如《空房子》《太阳神岩画》《走进沙坡头》等，这些山水田园方面的诗篇，情景一体，自然清新。爱情，是人类的永恒话题。阳辉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，他在现实中和在诗里都遇见了爱情，他的爱情诗一如他的外在娇羞、含蓄，内里勇敢、奔放，"如果累了/我们就肩并肩静静地躺着/用心跳聆听心跳，用呼吸抚摸呼吸/或者干脆躺到墓地里去"（摘自《当我们老了》），用古老的方式，表达了白首不相离的决心；"你清澈的双眸/囚禁了春天，囚着桃红柳绿/深邃的目光比井还要深/我打马过来/一不小心掉了进去"，在《唯一的风景》中，毫不保留的喊出，为了真爱，愿意做一只"井底之蛙"，对待爱情的执着、专一，跃然纸上。
看似平常却奇崛，意形实虚皆自然。阳辉的诗歌表现手法不拘泥于形式，看似信手拈来，实则白描写意，比喻夸张，虚实结合，形意统一。在《喂养孤独》中，先通过普普通通的八个排比句，点明"孤独"的贪婪，欲壑难填，"你狼吞虎咽地吃下整个世界，却/唯独把我吐出来"， 拔高点题，"孤独"是喂养不饱的，心魔不除，"孤独"难消；"前年夏天/树枝扶了一把就化作拐杖/去年秋季/床扶了一把就变成病榻/去年冬天/门扶了一把就镶进相框/上个月/石条扶了一把就站成墓碑/昨天/往事扶了一把，父亲打包好渺小又伟大的一生/在谱匣中找到座位"。这首《谱匣中的座位》，用最精准、最凝炼的文字进行白描，按照时间顺序叙述父亲从生病到离世的过程，不加渲染，不用铺陈，而用"父亲打包好渺小又伟大的一生/在谱匣中找到座位"的传神之笔点破，传递着对生老病死的衰痛和超然；"总有一位老奶奶/……，喊着/某个丢失魂魄的大人或孩子/高声叫‘回来哟’，低声回‘回来了'/恍惚间那个在墓地躺了很久的人/突然爬起来/沿着长长的喊叫声/回家了"（摘自《叫魂》），这种一呼一答的平铺直叙，表面上呈现旧时的信仰民俗，实则在开篇就点明了现代人的空虚与迷失，每一个找不到回家之路的灵魂，都需要来自故园的一声声呼喊，构思奇妙，寓意深刻；《商场的模特》《爬上悬崖的太阳》《鸟语》《在公墓和自己相遇》等诗篇，都显现了阳辉在谋篇布局、语言文字、抒发胸意等方面的高明、独到。
"胸藏文墨虚若谷，腹有诗书气自华"。诗是美的化身，是文化的精华所在。一首好诗，必须要有内涵；一个诗人，必须得有深厚的积淀。阳辉的学历并不高，但他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人。因为对诗歌创作的钟爱，他对知识的渴望比别人更迫切。他经常利用闲暇博览群书，体验感悟生活。《仰望北斗》一书中，充分体现了他的底蕴之深、素养之高。《陶渊明》《宋徽宗》《隋炀帝的牙齿》《淳风已乘清风归》《画郑和的船队》《凡高的耳朵》等一首首咏古怀古、借史抒怀的好诗，足见他熟读史书，博通中外古今。阳辉的诗，涉猎相当广泛，天文、地理、军事、经济、互联网、CPI等方面的专业术语都在他笔下生出彩凤双飞翼，在长短句中翩翩起舞。
在这个追逐名利的时代，诗人被认为是天真的、脆弱的，也是最容易被伤害的，红尘中的一个个欲望，张着血喷大口，吞噬着人们最后的防线。阳辉呵护着心中那盏明灯，坚守着他纯洁的诗心，保持着对诗意的敬仰，用诗歌洗涤自己的心灵，令人敬佩。行文到此，阳辉的诗句在脑海里翻腾："温一壶刚出锅的甘蔗酒/嚼着风干的日子/借着夕阳，借着酒劲，指点江山"。
2018年仲夏草就
